自80年代初开始，近20余年里本人一直不断在各地调研，由于校长在教育中的重要作用，讨论教育问题时常有人谈及校长的话题，我多次直言不讳地说出我的一种直觉，一线实职任校长的人中真正懂教学的越来越少了。我也曾想过是否在20余年中自己对校长的专业要求标准逐渐提高，因此会有这种判断。然而结合实地调查，进一步审慎地思考这一问题，我的答案却更加明确。

回顾以往，在1978年解放思想、拨乱反正之后，一大批教学基础较好的教师走上了校长岗位。80年代中后期以来，经费一直是制约学校发展的瓶颈，教育界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校长本姓教，无奈去姓钱；姓钱为姓教，姓教必姓钱。”校长在教学方面再好，不善于“跑部钱进”，不善于经营，也很难当好校长。在一些地方，校长甚至被师生们直呼为“老板”。于是乎一批能弄到钱却不太懂教学的人走上了校长岗位。

在我调研过的地方这样的案例并不少见。Z曾参加三轮中考均未如愿，顶其父教师职位到学校食堂任工友，其后任食堂管理员，因接待来校领导而关系融洽，升任总务主任，继而任副校长、校长。由此也可以看到不懂教学的校长产生的另一个原因，即校长产生的体制。现行的校长任命制在任命校长时当然可以将是否懂教学作为一个因素加以考虑，但在现行体制下不可排除行政利己倾向的影响，其结果是所选的人首先考虑是否方便行政运转，懂多少教学变为次而又次的因素，这种体制必然导致懂教学的校长越来越少。这种影响已经在教育上形成两股强大的人才流动势能，一股是教学上优秀的人才流入行政和企业管理层；另一股反向流动是行政系统没有发展前途的人自愿或被动流入学校，且相当一部分人出任学校领导，这种双向流动的结果将会导致不懂教学的人当校长的状况长期化。

不懂教学能当好校长吗？人们可能会列举一大串理由说不懂教学的人当校长后校容校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际关系怎样和谐，教师福利如何改进，学校各项事业如何发展，甚至摆出国外的例子加以证明，其结论是不懂教学的人可以当好校长。但是我认为，学校工作的特性决定着不懂教学的人可能会做一些管理工作，却不可能当好校长。

其一，教学是学校的中心工作，必需不间断地处于学校决策全方位的关注之下，而不懂教学的人任校长常常造成教学进不了核心决策，非教学工作反倒成为学校工作的热点和兴奋点。教学工作的工具性增强，目的性减弱，造成学校工作系统与学校原本功能的倒置。

其二，不懂教学的人任校长导致评价教师和教学工作的片面性。教师和教学工作的评价不仅要看谁出的汗多，更要看谁真正依据教育教学的规律去工作，不懂教学便无法明白其中的道理，无法找到正确评价和决策的真实依据，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决策，无法选择正确的执行方式。

其三，学校的管理当然遵从一般组织管理规律，但学校本身是一个特殊的专业组织，有其特殊的原则和规律，这些原则和规律的基础是教学，如果不是真正懂教学，校长的管理行为就不可避免地要违背教学规律。

其四，大量不懂教学的校长存在，必然加剧教育教学管理在运行和发展中已经存在的各种问题。如果是一位懂教学的校长，就会依据教学规律正确处理好这些问题；一位不懂教学的校长，则可能处理不好问题，甚至可能激化某些问题。

关于不懂教学的人任校长，还有一种托词：学校中设了一位懂教学的副校长，似乎这样就能解决前文所说的问题。然而，大量事实说明，教学是学校的中心工作，校长是学校的灵魂，不懂教学的灵魂必然使教学成为工具。不懂教学的校长是不合格的校长，这是一个与教育的效率和质量直接相关，进而与民族复兴密切相关的命题，当前的现状表明必须从体制上改革以保障这一命题落到实处。